『松本潤去總統府的原因二宮也並不知情。』
『二宮和也是不知情,還是不想告訴你?』
『他是可以信任的。』
『你總是這樣輕信別人,所以才提拔了相葉雅紀,現在又被松本潤挖走了,你就是松本潤的練兵場。』
『伊藤先生也說的太過分了,我們是——』
『是朋友吧,還是這副老套的說辭呢,但是松本潤可不把你當回事,翔君,快點醒悟吧。』
掛下電話的櫻井翔並沒有比打電話前釋然多少,相反的,因為伊藤老師的一席話,讓他的心裡更是惴惴不安。
軍隊作為政府的政治目的保障,理應讓上級高枕無憂,可是松本潤的所作所為不僅沒讓上頭省心,反而讓人懷疑他心懷鬼胎,這不是櫻井翔所希望看到的。
那個男人曾站在閱兵場的角落里,壓低了聲音告訴櫻井翔:
『他是個好苗子,卻要死在你這個爛院子裡了。』
松本潤說服了他提拔相葉雅紀,卻遠未料到相葉雅紀能做到如此地步。
幾個月前,賭局還未成形時,松本潤在櫻井翔的接待室里又一次見到了相葉雅紀,站在櫻井身邊的他已經擁有了與當年截然不同的身份,雖然松本並不總是表露自己的情緒,但憑著多年的接觸,櫻井還是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稍縱即逝的興奮與驚喜,以及迫不及待的佔有慾。
那就像是看著以前在軍校裡的松本潤,覬覦著一切能帶來榮耀的東西。
他會搶走任何獎杯和勛章,只要是他認為值得的,就無法有第二人能與之匹敵。
櫻井翔早就習慣退而求其次的屈居次位,只是總有些人不甘心或是嫉妒,他們找松本潤的茬,結果下場通常都很悲慘,所以當松本潤提出那場荒謬的賭局時櫻井翔知道自己只能接受。
他不願意考慮松本潤要拿這支軍隊做什麼,在他的內心深處,始終還是希望松本潤只是個高傲狂妄的天才,而不是即將站在自己對立面的獨裁者。
可是現在他必須要正視這個問題,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太多蛛絲馬跡,並且被上面的所作所為徹底的震懾了。
『松本潤並不一定得死,但他至少要聽話。』
他曾經的恩師,如今政府的要員伊藤老師,向他傳達了這樣的信息。
* * * * *
現在倒是過上了清閒的日子,總統府沒去成松本潤也不著急,反正他去申請增加補給這幫人一定又會為了點破事找他茬,不出意外准是批評他的作戰方式過於野蠻,部分地區的戰後重建需要大量資金,而國庫空虛又難以負擔他經常性的財政超支,如此之類雲雲讓他不勝其煩。
但他懷疑自己壓根聽不到那些人的陳詞濫調,因為他們可敬的領導者們居然想出通過買通敵軍來換取他首級的辦法。
他所效忠的政府正急不可耐的妄圖抹殺掉他的存在,對於他們來說,松本潤一次次的戰功不是值得歌頌的豐功偉績,而是一顆不斷增厚的繭,只等待他的破繭而出。
“元帥。”低著頭的松本因為一個聲音打斷了思考,但他還是刻意晚了一秒才停下腳步,以至於他抬起頭的瞬間碰到了另一個人的帽簷。
相葉雅紀尷尬的後退了一點,行了一個漂亮卻不夠標準的軍禮,因為他的眼睛沒有看向他的上級。
“找我?”松本歪著腦袋打量起相葉,他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甚至比以前精神了些,但令他更意外的是相葉居然會主動找上自己。
“我是來向您道謝的。”
相葉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松本很高興自己能讀懂此時的他。
“為什麼?”
“您救了我。”
“你是想說我害了你吧?”
“我沒這麼說。”
“你之前總覺得我死有餘辜,”松本笑得風涼,“況且你都不肯接受我的道歉,我是不是也可以不接受你的道謝呢?”
相葉一時的語塞讓松本的心情出奇的暢快,但他之後的話卻讓他笑不出來。
“我之所以不接受,是因為那不是出自真心。”
他竟然膽敢當面說他的不是。
“得到我的道歉你就應該慶幸了,”松本無禮的嘲諷道,“而不是在這挑我的毛病。”
“那麼我對您的道謝也不需要您來挑剔。”相葉壓低帽簷,瞥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
這嘲弄的意味簡直是百分之百的反彈回了自己的臉上。
“誰說你可以走的?”松本兩步上前擋住他的去路。
“我們現在兩不相欠。”
“是你誤會我在先才惹我生氣,我不僅不應該道歉,反而是你要向我道歉。”
“您這是無理取鬧。”相葉瞄了眼走廊里的人,松本的聲音已經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沒錯,看來你又多了解了我的一個優點。”
相葉看出來他並沒有真的生氣,這場鬥嘴完全是出於松本的個人興趣。
“屬下還有事,可以請您讓開嗎?”
“你有什麼事?練兵場我都交給了二宮和也,你只要聽我指揮就夠了。”
相葉咬緊牙不顧身份場合瞪視著松本,這讓松本突然想起來二宮和也的警告。
『別把他逼得太緊。』
“過來。”他有些神秘的抓著相葉的手臂將他拉進房間,透過門縫觀察了一下便反鎖上門。
松本的行為令相葉好奇,也因此放下了警惕。
“最近因為落入過敵手,我被ニノ看的很緊。”
“所以呢?”相葉不明所以的挑眉。
“我想出去放鬆一下。”
一聽這話相葉馬上頓悟了松本八成又要去酒吧鬼混的目的,他們還沒清靜幾天,這個大將軍的屁股就又坐不住了。
“晚上八點,準時。”
“我沒說要去。”
“這是命令。”
最終相葉還是屈服在了軍令之下,雖然它根本構不成什麼威脅。
“很好,我們在酒吧碰頭。”
* * * * *
相葉從來沒有痛恨過自己的軍裝,然而此時此刻它所彰顯的特殊性卻為他帶來了負擔。
想要一路掩人耳目的逃去酒吧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松本潤也未好心的向他指明一條陽關道讓他能順利脫出,此刻懷疑著松本誠意的相葉也萌生出了些許放棄的念頭,但很可能在松本回來後又會成為他刁難自己的藉口。
他想起來逃生通道入口的執勤士兵是幾個新面孔,最近的新兵歸屬於別的師,應該都不認識他。
隨後他光明正大的穿著這身標有少將軍銜的軍裝出現在了入口前,毫不避諱的接受了四位新兵的行禮。
“辛苦了,”相葉微笑道,“今晚這裡不用看守,你們先回去吧。”
“這……”四個人猶豫著互相望了望,誰也不敢離開。
“敢問少將您是?”其中一個大著膽子問道。
“二宮和也。”
“原來是二宮少將!”一聽到這個名字,四個人便不疑有他的一致遵命離開了入口。
執勤本來就是件苦差事,如果能偷個閒可是求之不得,所以相葉也不擔心會有人想要他的證明。
順利的通過逃生通道離開總部,相葉看了看表,已經八點快二十分了,他便一路跟隨人流來到了鬧市區的酒吧,車水馬龍的景象無不彰顯著這座城市的繁榮,即便經歷戰火的洗禮,它看起來依然如此光彩奪目。
一進門的相葉竟沒找到松本的影子,再巡視一圈時才在吧檯的角落里看到了他的背影。
暗影籠罩著他的身體,只有微弱的橙光落在肩頭。
朦朦朧朧的色調,濃重的像一幅油畫。
末日君主手持酒杯,飲盡昔日的驕傲與輝煌,他的軍隊戰死在荒郊野嶺,無人歌頌那些淒涼的事跡。
相葉若無其事的走過去,松本正含著杯口發呆,一見他落座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遲到的都要罰三杯。”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遞到相葉面前的卻不是高度的烈性酒,而是一杯Gin Fizz。
調酒師對他笑笑,做了個請的動作。
相葉喜歡Gin Fizz,口感清爽,度數也一般,用它放鬆再合適不過。
反觀松本卻喝著他的基酒,純杜鬆子酒里只是加了幾個冰塊。
雖說好飲純酒是一種別緻的體驗,但相葉還是希望他能改改這個興趣。
他那烈性的脾氣說不準是和這些烈酒有關。
“多謝。”相葉敬了他,松本撐著腦袋看他喝掉一杯Gin Fizz,看起來他相當喜歡這味道。
“你醉的太快我一個人會很無聊,而且我也不太擅長照顧別人。”
他確實不擅長,相葉想著那些天的經歷。
“這樣一直喝下去也不錯吧,”松本端詳著杯子里晶瑩剔透的冰塊,“被它麻痺著神經,失去知覺,忘記所有好的、壞的,甚至無關緊要的事。”
相葉默默的看著他,隨後點了一杯同他一樣的杜鬆子酒。
“我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完全放下芥蒂,但是有任何一點緩和的機會,我都不願意放棄。”
“有那個必要麼?”相葉嗤笑一聲,不是他不信松本潤,是這個人一次次消耗了他的信任。
“告訴我怎麼做。”然而松本卻一再堅持。
相葉握緊了杯子,拔涼的杯壁刺痛著他的觸覺。
“如果讓你死,也辦得到嗎?”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玩笑的意味,只有不該有的平靜。
他不指望能從松本潤那得到什麼反應,也許只是一笑而過。
然而他聽見了上膛的聲音。
松本握著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
他閉上了眼睛。
TBC